老崔从总经办出来，低头疾步，径直回到了办公室。

这是春节前的一月，办公楼下的商场已张灯结彩、披红挂绿、妆束一新，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，自然荡漾到每个人心里。大家对近在咫尺的新年与团聚充满着期待，人们也不再行色匆匆，脚步慢了些，笑容多了些。

唯有老崔一脸严肃，与这氛围有些格格不入。千般头绪眉间锁，万般思量心头藏，一个宏大的构思在心中拔地而起。打火机“嗒、嗒……”的声音在老崔的办公室里迭起。半个小时后，王平被叫进办公室，老崔只是说：“老板让准备经销商大会，要高大上”，接着便是半晌的沉默，依然叭嗒着指间的香烟。吞吐间，火星一明一暗的闪烁，慢慢吞吞的吞噬着烟，缕缕青烟缓缓升起，蜿蜒缭绕，最终散尽。他摸着头，从前额到后脑勺，仿佛要捋顺头脑中的一堆杂乱的想法。

“这个东西……”王平率先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静。老崔斜着脑袋闭眼听着，食指按着脑仁，掌心托着下颌，并没有搭话。末了，老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：“你先立项，确定执行公司，然后我们也找找其它公司会议视频，再跟执行公司碰。”

王平连夜下载了十几个不同公司的会议视频，浑圆的手指在键盘上摸索着字母，在“度娘”的博大胸襟里徜徉。王平打字奇慢，原因很简单，我们打字十指用八指，他打字十指用四指，偶尔灵光闪现，才会多用上一根指头。为这个十几个视频，硬是加班到大楼关了排气扇，热浪滚滚来袭，迫使他离开。

次日，老崔和王平关着门，看了一整天的视频。办公室里一会响起军乐曲、一会响起迎宾曲、一会儿响起猪八戒背媳妇……还不连贯，一到关键处就停下来讨论。屋外人提心吊胆的听着，脑子里盘旋着七零八落的乐曲。屋里人一边讨论一边记录，画着图、写着字、念叨着几分几秒，写写画画记了十来页，倒像极了密码本，旁人咋看也如雾里看花不知所云。

前前后后讨论了三天，终于敲定了会议的大体框架，执行公司提交的方案基本上已经面目全非。

会议的主要进程都由视频作为衔接，于是王平马不停蹄的去各个大区跟拍管理团队、业务团队、经销商团队，跟着经销商的送货车、业务员穿街走巷。正值痛风犯了，他却还能够一瘸一拐跑了5个大区，共收集视频50余条，总时长近30小时。执行公司在这漫长的时长里挑挑拣拣制作成片。而老崔有重度偏执症，甚至连配音的语调都要细细拿捏，执行公司的老唐每天早上到办公室来提交视频，而每天下班都面如死灰，垂头丧气。这样的景象持续了十几天，视频也改了十几版。

一直摇摆不定的会期终于确定了下来。而要找到同时容纳500人的就餐、住宿、会议的酒店，还要档次够格，着实为难了行政部的一干女兵，王平也跟着行政部的娘子军们满成都四处转悠，前前后后现场勘察了5家酒店才最终确定。

5月5日，王平率着执行公司进场。现场敲敲打打，电机、音箱、人声鼎沸，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。5月6日，老崔亲临现场指挥彩排，偏执症一犯就难以自持，旗手手持角度、灯光匹配、站位等等一应诸事，事事周全；手持话筒，前后奔波，彩排三场，声嘶力竭；点餐都舍不得说一句话，指指碗又指指锅，掌勺的小妹儿，一脸茫然，略有怒色。畏其手中大勺，我在旁慌忙解释：“煮碗面加个蛋。”

5月7日，会议如期举行，老崔沿着会场走了几圈，最后确认无误。便在一旁边站着，抄着两手，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参会人员入场，时不时想起什么，安排什么。与会领导的座位都安排了在中间，老崔一贯没有就座，而是一直守在控制台。

谢晓琳、邓晓丹带着促销姐妹们在后台穿梭。在最为紧张繁重的颁奖环节，400余个奖项要全数颁出，促销姐妹从右边引领着上去，从左边下来，穿过后台再从右边引领下一批，如此往复。起初倒还从容淡定，后来为了赶场，脱了高跟鞋在后台狂奔，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，却也不敢用手揩，怕花了妆。衣襟湿了贴在身上，呈半透明状。穿上高跟鞋那一刻起，她们便步伐轻盈、身肢优美、微笑如花的上台，偶有短暂的休息，也全然不顾形象，就地一坐，赤脚盘腿。晓丹、晓琳也一改往日的娇羞，一叠叠证书、支票裸成半人高，亦是举重若轻，左挪右移，两天站了十几个小时，站出了比目鱼肌。

会间，听闻茶歇用的水果都是行政部的姑娘们自带菜刀切的，为了节省一笔水果费。都说华润的女子当汉子用。却忘了说：认真的女人So beautiful。

当天晚上，老崔如释重负，狠狠喝了一场酒。次日周日，王平安顿好现场事宜后已是中午，他来不及吃午饭，急匆匆奔赴火车站，为了赶在女儿上学前，亲手为她做顿饭。

这就是雪花人，把辛勤浇筑于这片沃土，换得繁花盛开，满城尽香。